◈ 

第4章

第二日早晨,阮幺幺是被冷醒的,她渾身冰冷,只有額頭是燙的。

伸手去摸蕭祈之的腦袋,果不其然,也燙的厲害,眉頭緊皺在一起,汗水將臉上的白布也一併給打濕。

阮幺幺撐着乏累的身體坐起,裹上外袍,出了門。

所幸當時她寫的靖國是一個比較富裕的時代,且沒有真正的深宮那麼嚴格。

冬天已至,她抱了兩床大棉被和小襖子回來時,便看到跌下床,撲倒在地的蕭祈之。

心中一驚,她連忙把被子和衣裳放在床上,將人扶了起來,蹲在他身前拍拍他膝蓋上的灰,關切的問,「你怎麼摔跤了?是不是因為發燒了?很難受嗎?」

阮幺幺將人放在床上,根本不期待他能開口說話,沒想到他卻是動了動嘴唇,「看不見,是。」

簡短的幾句話,回應了阮幺幺的幾個問題。

雖然簡短,但這也足以讓阮幺幺感到意外,能跟她說話,是不是算一個比較好的開始?

她迅速回過神,將拿來的襖子給他穿上,又將棉被拿下,換成了厚厚的一層,「你蓋好,待會就不…阿切!待會就不冷了。」

「我去給你熬藥。」

蕭祈之坐在床上,輕輕的點了點頭。

不能讓那些宮女太監知道自己在照顧六皇子,於是她好說歹說,只拿到了這一碗湯藥,她擦了擦鼻子,吹了吹碗里的湯藥,輕輕抿了一口,感覺沒那麼燙,才遞給蕭祈之,

「給,一定要喝完哦,這樣身體才會好的快些。」

蕭祈之難得乖巧的接下,那個碗幾乎比他的臉都要大,雙手艱難的捧着,整張臉都要埋在裏面了。

這麼看,倒是有些可愛。

阮幺幺痴痴地笑着,不一會兒,蕭祈之抬起了頭。

以為自己被抓包,完全忘記了他看不見,阮幺幺心虛的別過頭去,咳嗽了一聲,躲避他的視線。

蕭祈之將葯碗遞了過去,阮幺幺垂眸一看,裏面還剩大半碗,似乎察覺到了阮幺幺不解,蕭祈之說,

「見你咳嗽,應當也感冒了。」

阮幺幺心臟突然悸動,無關其他,只是有種突然就有些自己兒子長大了的錯覺是怎麼回事?

難道是昨晚她說的話起了作用?所以他在刻意在討好自己?

她看了眼蕭祈之,擺了擺手,將湯碗遞迴去,「不了,此葯苦的很,我不喝苦的。」

拙劣的回答,只能騙騙他這種五歲小孩了。

蕭祈之唇角動了動,沒有多說什麼,將碗收了回來,接着埋頭喝。

阮幺幺看着他那雙眼睛,喉頭滾動,抬手揉了揉他的頭,「會好的。」

眼盲只是蕭祈之黑化的第一個階段,他什麼也看不見,又沒有背景和皇上的寵愛,此時對皇室的其他皇子構不成任何威脅,反而對他有好處,可以讓他蟄伏,在之後篡位的路上,更加暢通無阻。

後來會有神醫出現,使用換眼之術將他治好,至於是什麼時候,她也只是一筆帶過。

蕭祈之沒有聽懂她這句話,頭往她那邊湊了湊。

阮幺幺失笑,「沒啥。」

蕭祈之身上依舊傷痕纍纍,阮幺幺伸了個懶腰,站起了身,「你在這等着,姐姐去給你採藥!」

蕭祈之剛喝完,把葯碗放下,嘴唇上還沾了一些葯漬,他說,「姐姐?」

人家畢竟是六皇子,阮幺幺覺得自己好像佔了便宜,她捏起衣袖胡亂擦了擦他的嘴唇,「一個稱呼罷了,就當我占你便宜,我先出去了,你傷的嚴重,一直搶太醫的葯也不是辦法,所以咱得自力更生。」

「在這乖乖待着,哪也不要去,不然那些人又得揍你了哦。」

她恐嚇着,因為她不在,有人又欺負了他怎麼辦?

蕭祈之比昨晚聽話多了,點了點頭,輕聲嗯了一下。

阮幺幺嘴角浮起一個輕鬆的笑,輕輕的帶上了門。

門內,蕭祈之乖巧的模樣瞬間消失,內心的戾氣肆意生長,就像一隻受傷柔弱的利獸終於扯下了柔弱的偽裝,伸出了爪牙,他臉色越來越冷漠。

許久之後,他蹭了蹭嘴角,用力的想要抹去她觸碰過的痕迹。

隨即又像是想起了什麼,嘲諷的勾起了唇角。

姐姐?

真有意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