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3章

第4章

蘇媞月愣愣的看着眼前這位權勢滔天,手段狠辣的掌印太監,有些猜不透他的想法。

方才蕭鶴野還說,人命關天她和琉宛一個都逃不掉,怎麼現在又改口說要幫她了?

少傾,見她還在猶豫不決,蕭鶴野沒了耐心,冷哼了一聲陰沉着臉轉身往門口走去。

蘇媞月見狀,急忙衝著他的背影喊道:「要!」

聲音清脆,像是用了很大的力氣喊出來的。

蘇媞月提着破破爛爛的裙角,快步走到他面前,雖然懼他怕他,但還是強裝鎮定道:「我願意相信掌印。求掌印幫我一次……」

蕭鶴野雙眸緊盯着蘇媞月那張嬌小可人的臉,臉上露出了滿意的笑容。

蕭鶴野說:「奴才可以幫娘娘,只是不知娘娘會不會乖乖聽話?」

「會。只要蕭掌印能保我們蘇氏一族性命無虞,我什麼都聽你的。」蘇媞月回答的極為乾脆果斷,事已至此,她早已無路可走了。

既然蕭鶴野開口說要幫他,那蘇媞月定會好好抓住這根救命稻草。

無論付出任何代價。

蕭鶴野聽到了自己想要的回答,似乎很滿意。他自顧自解開了身上的玄色大氅,然後又慢條斯理的披在了她肩上,低着頭認認真真的幫她系好。

末了,他又盯着面前的蘇媞月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森森漆眸中,多了幾抹莫名的笑意。

蕭鶴野唇角噙着笑,一點點湊到她耳邊,似乎是刻意壓低聲音,道:「非是娘娘願意信奴才,只是娘娘沒得選擇罷了。」

蕭鶴野那麼聰明,又怎麼會不知道她真正的想法呢?

一語道破她心中的想法,蘇媞月不知道如何回應,只是低着頭不再去看他。

「娘娘這簪子倒是別緻。」

他說著揚起手輕輕碰了碰她頭上的銀簪。

可剛提到簪子,蘇媞月猛然抬頭,神色驚懼着慌亂後退了半步,卻不想腳底卻踩到了拽地的大氅,整個人瞬間失去平衡,直直往後面倒去。

好在蕭鶴野眼疾手快,掐腰一把將她拉回了自己身邊。

此時兩人的距離只差毫釐,她差點就貼在蕭掌印的胸膛上了。

蘇媞月站穩腳跟後,後退了半步輕輕推開了他,說:「蕭掌印願意幫我,必然是有條件的。」

「只是不知掌印想要的東西,我能不能給得起?」

「娘娘若是給不起,奴才便不會冒這麼大的風險……幫您善後了。」他慢吞吞的拖着腔調,回頭看了一眼榮王的屍體。

蕭鶴野臉上神情平靜如水,「奴才方才不是說了嗎?只要娘娘乖乖聽話即可。」

蘇媞月心裏還是不踏實,說:「聽話可以,但我先說好,蕭掌印……殺人放火,傷天害理的事情我、我不會幫你做的。」

「呵……」蕭鶴野沒忍住笑出了聲,「娘娘這細胳膊細腿的,奴才也不指望您去干那些害人的事。」

「娘娘放心吧,奴才讓你做的事……合情合理也合法。」

蘇媞月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小心翼翼的問了一遍:「真的?」

蕭鶴野笑着點點頭。

「娘娘,咱們還是先離開這裡吧,剩下的事情奴才自會處理。」

蕭鶴野說著,欠着身子將自己的手臂遞了過來。

蘇媞月沉默了片刻,回頭望了一眼榮王的屍體,然後下定決心似的把手指輕輕搭在了他手臂上。

蘇媞月抬頭望了一眼蕭鶴野,目光柔柔的,但心裏滿是惶恐不安。

她知道,事情發展到這一步,無論如何,都很難善終了。

眼下除了相信蕭鶴野,她實在想不出更妥善的辦法,來處理榮王這件事情。

……

兩人出了香堂後,蕭鶴野引着她,往夜闌閣的方向走去。

夜闌閣……是他的住所。

越是靠近那個地方,蘇媞月就越心悸腿軟,若不是蕭鶴野的手臂支撐着她,這段路恐怕不好走。

屋內燃着炭火,蘇媞月坐在方桌旁,雙手交疊放在桌上,怔怔的望着窗外雪景發獃。

「奴才讓人備好了熱水。」

蕭鶴野走進來,順手將門關上,「娘娘,奴才伺候您沐浴更衣?」

「嗯……啊?」

以為是聽錯了。

蘇媞月瞪大了眼睛,見他手裡拿了一件純白色的寢衣,緩緩朝她走來。

「這是……你的衣服嗎?」她結結巴巴的問道。

「全新的,奴才從未穿過,娘娘若是嫌棄奴才派人去您的錦繡宮取來也是可以的。」

蘇媞月擺擺手,連忙道:「倒是不必這麼麻煩,我不嫌棄。」

「只是……沐浴我可以自己來,不、不用麻煩掌印了。」

蘇媞月從他手裡拿過衣服,然後低着頭往屏風後面的浴桶走去。

她話都說得這般直白了,可蕭鶴野還是厚顏無恥的跟了上來。

蕭鶴野知道她在害怕什麼,為了讓她安心,他道:

「這宮裡太監比宮女還要多,伺候主子沐浴更衣本就是奴才分內的事情。再說了……娘娘身上該看的不該看的,奴才剛才不是都見過了?」

蘇媞月:……

話雖如此,但被太監伺候沐浴,確實是她第一次,更何況這人也不是普普通通的太監,他是司禮監掌印,是東廠督主。

難為情是一回事,懼怕他又是另一回事了。

蘇媞月說不過他,只得輕輕點了點頭,強裝鎮靜道:「那便有勞掌印了。」

她不再掙扎抗拒,只是背對着他默默的脫下外衫,解開了裡衣的系帶,剝光了衣物然後用最快的速度將自己浸泡在水裡。

蕭鶴野見她這般羞赧可愛,臉上浮現出一絲莫名的笑意。

他勾着嘴角,走到浴桶邊緣,伸手把那隻銀簪取下,放在一旁的置物木架上。

蕭鶴野幫她理了理有些散亂的髮絲,手法嫻熟的幫她青絲綰成髻,間隙他又側首看了一眼那隻銀簪。

蕭鶴野猜得沒錯。

蘇媞月頭上這隻銀簪尖銳且鋒利,形狀和榮王身上的傷口正好吻合,而且上面還殘留着一些未擦乾淨的血跡……

若是剛才沒被蕭鶴野和李尋撞破,讓蘇媞月和那個小宮女就這樣跑了。到時候榮王無故死在南苑的香堂里……死無對證。那他這個掌印的處境便如坐針氈,如芒刺背了。

他俯着身子,把手裡的棉巾沾了水,然後擰得半干,小心翼翼的幫她擦拭着後背的傷口。

「嘶——」

棉巾剛碰到傷口,蘇媞月身子微微抖了抖,沒忍住,發出了聲音。

「娘娘忍一忍,傷口要清洗乾淨,上了葯才會癒合的更快。」他壓低聲音。話說著,手裡的動作卻是輕了許多。

「嗯。」蘇媞月咬着唇,盡量不讓自己再發出聲音,再疼也要忍一忍,不然這要洗到什麼時候?這個鬼地方,多一刻蘇媞月都不想待。

「娘娘,今夜的事情可否從頭與奴才講一遍?」

蕭鶴野既然答應幫她,那此事的來龍去脈,他有必要知曉。

蘇媞月深深吸了一口氣,沉默了良久,等她平復了慌亂的心緒,這才將事情娓娓道來。

「皇上今日於光明殿設宴,慶祝姬貴妃冊封。我在宴中一時貪杯,多喝了兩杯果子酒,晚上回錦繡宮的途中又吹了風,那酒甚是上頭,所以琉宛便攙着我進了香堂,想着在那裡歇一會,待我醒了酒再回宮。」

「沒想到我們卻在香堂里碰上了醉酒的榮王,起初他想要拉着我一同飲酒,被我拒絕後他惱羞成怒,想對我無理……」

「榮王堵在門口,不讓我和琉宛離開香堂,後來我們三人就打了起來。榮王打暈了琉宛後還妄想對我實施暴行……當時我也不太清醒,下手可能重了些,把榮王推倒撞在桌子上,他額頭流了好多血,我也被嚇壞了。」

聽到這裡,蕭鶴野冷笑了一聲,圍着浴桶邊緣繞到了她面前。他抬起蘇媞月的手指溫柔細心的擦洗着指縫裡的血跡,語氣有幾分不正經:「娘娘這是以多欺少,你們二打一?打的還是一個爛醉如泥的榮王?」

蘇媞月:……

「明明是他欺負人在先。榮王荒淫無恥,且目無尊長,我雖不得寵但也是今上的妃子。蕭掌印,此事若真的追究下來,我也是有說辭的。」

「嗯,奴才覺得娘娘有理。娘娘金枝玉葉,自然是不能讓別人輕易染指的。」蕭鶴野笑了笑,說道:

「後來呢?」

「後來他發瘋了一樣揮劍亂砍,我被逼得無路可走,這才……」蘇媞月轉頭看了一眼那隻簪子,眼裡只剩驚恐和無助,那可憐巴巴的樣子,好像下一秒就要哭出聲來:「這才闖了大禍。」

可能是她太害怕,太恐懼,也太憎恨……也有可能是那酒着實上頭又害人,等她清醒過來的時候,才發現榮王被她用那隻銀簪刺死了。

後來,就是被蕭鶴野和李尋撞見時的情景了。

或許蕭鶴野猜的也沒錯,榮王有罪但罪不至死。

蘇媞月心中亦有恨,但她不敢說出來。

一想到妹妹念月不明不白慘死在榮王府,她就恨榮王,恨得咬牙切齒。

在永安城,人人都知道,戶部尚書蘇穗,有兩個美若天仙,才貌雙全的女兒。一個嫁給了皇上,一個嫁給了王爺。他們都說這是蘇家祖上冒青煙,是前世修來的福氣。

可入宮為妃有什麼好?當今皇上不理朝政昏庸殘暴,淫亂後宮人人皆知。

榮王是皇上的四弟,自然也好不到哪裡去。蘇念月死的時候,榮王府甚至只簡簡單單給了一個說辭,怪她身體不好,染上了怪病,藥石無醫……

蘇媞月幾度哽咽,淚水打濕z了濃密纖長的眼睫,一想到念月……她一句話都說不下去了。

見她如此,蕭鶴野沒有繼續追問下去,「知道了。娘娘放心,後面的事就交給奴才吧。」

蕭鶴野面色平靜,好像在聽一件極小的,無關緊要的事情。他單手撐在浴桶邊上,俯着身把她臉上的血跡和淚痕一併擦乾淨。

事已至此。

其實,蕭鶴野心裏明白,他沒那麼關心蘇媞月的殺人動機,甚至……他也不是很關心死的人是榮王或者是其他人。

蕭鶴野只關心,蘇媞月是否會真的乖乖聽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