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之中,到底什麼才能讓迷途之人返回家鄉。
是光亮。
我是知道的……但是,我忘了什麼…….重要的東西。
好像是,白糖?
感覺很好吃的樣子呢……
「好痛!你個懶貓!傷好的差不多就從我的床上下去啊!」憤憤不平的聲響從耳邊響起,隨着天音用以臉着地的方式落地後,他也清醒了過來。
井井有條的居室,窗外緩緩晃動的翠竹,最終被一張貓臉完全覆蓋。
李餅吃痛地捂着自己被咬的臉,恨恨地說道:「我一定是上輩子欠你的吧,我辛苦把你搬回來謝謝也不說一聲,居然還咬我!」
陳拾汗顏地用熱毛巾幫忙擦拭着李餅的臉,識相的沒有插嘴。
自家貓爺擔心小貓爺發燒貼着額頭測溫度結果被反咬一口什麼的,還是不要說出來比較好。
等了半晌,李餅和陳拾都沒有得到天音的回應,口嫌體正直的李餅最後還是忍不住湊到了天音的面前,直視着那雙無神的眼睛,揮了揮手:
「壞了,這傢伙難道是撞到腦袋了?」
總感覺,我好想就要想起什麼了。
但是,想不起來。
「抱歉,李餅你沒事吧?」天音晃了晃腦袋,坐起身,笑道,「我做了一個奇怪的夢呢,夢到了一隻白貓,長得和李餅很像呢。」
他在逞強。
李餅清楚地認識到了這一點。
「那隻白貓,對小貓爺來說,一定是很重要的人呢。」陳拾帶着爽朗的笑容拿着梳子替天音梳着毛,輕笑道。
木梳在天音蓬鬆的毛髮上划過,將原本褶皺打結的毛髮梳理的無比柔順,說實話,天音還是很享受陳拾幫自己梳毛的,不過他知道,李餅表面上看似不在乎,但對陳拾其實看得很緊。
天音一邊接住自己掉下來的髮絲,一邊眯着眼,打量着李餅地反應,忍不住揚起了嘴角。
就像現在這樣——————
「好啦,陳拾,差不多就行了!」李餅一把按住了陳拾的手,搶過來梳子,「今日的卷宗你還沒替本官搬過來吧,還愣着幹什麼?」
「中,貓爺!」
意料之中的回答,隨着大門一凱一合,房間內再度回到了初始的那一片寂靜。
許久之後,李餅坦然地坐在了天音的對坐,緩緩啟齒:
「那個,謝謝你,從一枝花手裡,救了我。」
窗外的清風捲起了天音手中的毛髮,帶着它們,飛向了遠方。
似是根本沒有預料到李餅會這麼說,天音驚訝地瞪大了雙眼,有些手足無措,在他的印象中,李餅幫了自己,他幫李餅,是理所應當的,不應該存在「道謝」這個環節。
「不用這麼誇張的~畢竟你也幫了我很多不是嗎?」天音擺了擺手,玩弄着桌上的茶壺,不亦樂乎地說道,「雖然那個怪物,很可怕就是了。」
怪盜一枝花嗎?
那個怪物,似乎可以通過血液來獲取其他人的力量,加上他不死的特性,真是棘手啊。李餅眉頭緊皺,天音所言不虛,而他面對這個難題,一點辦法也沒有。
下一刻,木門拉開的響動打斷了李餅的思緒。
「貓爺,這是今天的卷宗,還有,郎將軍想來看望小貓爺。」陳拾抱着卷宗,熟練地放在了李餅公案旁。
郎將軍來了嗎?
李餅打量着天音邋遢的模樣,捂臉,揮爪道:「讓她先等會……」
半晌後——————
「為什麼我要穿成這樣……」天音端坐在一張公案前,盤弄着腰帶,忍不住抱怨道。
給自己穿官服就算了,還給自己綁上這麼奇怪的東西。
於是推門而入的郎將軍看到的就是天音一臉不耐煩地被陳拾扯着袖子。
「讓郎將軍見笑了,小傢伙還不熟悉大理寺的衣着。」李餅端坐在自己的木案前,沉重地嘆了一口氣,「不知郎將軍今日前來,所為何事?」
「在下今日前來是因為,在大理寺西廂找到了疑似怪盜一枝花的蹤跡。」郎將軍聞言,迅速回過神來,抱拳道,「所以想來問問,少卿大人手下的書吏有沒有看到……」
那個紅毛嗎?
天音歪頭,斬釘截鐵地說道:「有哦,就是那個紅毛,尖牙的怪物對吧?」
「你和他戰鬥了嗎?」郎將軍大吃一驚,能夠如此準確地說出一枝花的特徵,天音怕不是直接面對一枝花了吧?
「嗯,我輸了。」天音低下了頭,細聲道,「他很強,力量雖然不如我,但是速度太快了,哦,對了,他對我的血似乎很感興趣。」
對血感興趣?
郎百靈額頭沁出了汗水,一枝花目前為止,沒有被抓捕,據傳,一部分原因是他的武功強大,而另一部分的原因,是因為,他在吃人。
也就是說,一枝花,盯上了天音嗎?
「報————————」
遠處,慌慌張張地跑來的金吾衛,喘着粗氣,說道:「有……有聖旨!」
聖旨?!
剎那,房間內,落針可聞。
伴隨着來俊臣閑庭漫步地走來,大殿內的眾人,紛紛,跪倒在地。
陳拾慌亂之中還抬頭看了一眼,當他看到還站在原地的天音的時候,暗叫不好。
「見了聖旨,為何不跪?」來俊臣舉着手中的聖旨,蔑視地看着天音,「難道,你想抗旨?」
「抱歉,抱歉,官爺,小貓爺他不懂這些規矩的,俺這就讓他……」陳拾趕忙爬了起來,按着還在愣神的天音的頭,想要幫他跪下。
但來俊臣,根本沒有給陳拾這樣的機會。
清脆響亮的一個巴掌,扇在了陳拾的臉上,臉上傳來的巨力,讓陳拾狼狽地摔倒在了地上。
「哪來的雜役,這裡還輪不到你來說話。」來俊臣輕蔑地掃了一眼倒在地上的陳拾,在衣服上擦拭着自己的手,彷彿碰到了什麼污垢。
「來俊臣……」李餅低着頭,看不到發生了什麼,在聖旨的面前,他也只能暗自握緊了爪子。
「少卿大人,好久不見,不,也沒多久。」來俊臣的目光在天音和李餅之間來回掃視,最後,停留在了天音身上,「和李餅一樣的妖怪啊……」
見聖旨,如見皇上,這是常識,但僅僅是對這個世界的人來說。
等等,這個雜役的臉……來俊臣前進的腳步,在他瞄到陳拾臉的那一刻剎那,徹底僵住。
「黑羅剎!」
聽到來俊臣這一喊,李餅徹底坐不住了。
誤會大了!
「來人,抓住這個雜役,不論死活!」來俊臣指着陳拾,揮手示意背後的士兵將陳拾拿下!
但李餅沒來的出手,因為,有一隻貓,比他更快。
在這三伏天,來俊臣竟是沒來由地感到背脊一涼,一陣徹骨的寒意,從他的面前,將他包裹,寒意的來源,竟是那看上去並不強壯的小貓?!
「你這個混蛋……要對陳拾幹了什麼?」
帶着陰沉的臉,蓄勢待發的利爪,天音怒視着來俊臣,額頭,那一道火紅的鳳紋,開始不停地間接閃爍。
「哦?敢抗旨嗎,來人啊,給我把他押下去!」短暫的恐懼過後,便是那熊熊燃燒的無名火,來俊臣被天音這麼一激,竟是哈哈大笑了起來,「給這個雜役,看看抗旨的後果!」
一擁而上的士兵,揮舞着手中的兵器,向著天音刺去。
電弧在空中跳躍,伴隨着湛藍的光芒一閃而逝,頭頂那火紅的鳳紋,變為了雷霆的藍色,純白的十字銀瞳在天音的眼中浮現,一道透明的屏障,瞬間擋住了所有的兵器!
電能護罩!
「妖術嗎?」來俊臣輕笑地抬手托着下巴,望着電能護罩浮現的道道裂痕,諷刺道,「不過好像修鍊不到家呢。」
大吃一驚的士兵們很快就反應了過來,他們面對的雖說是妖法,但似乎,並沒有他們想像中的那麼強大。
比金吾衛到達大理寺早一個時辰,在那莊嚴肅穆的朝廷上,一枝花,找上了武明空。
上朝的時間早就過去,武明空留在這裡,便是為了等一枝花。
緊閉着雙眼,輕嗅着香爐里散發出的沉香,武明空放鬆了心神,一下又一下地敲擊着龍椅。
「桀桀,這個遊戲你還沒有玩膩嗎?」一枝花踩在龍椅上,肆無忌憚地笑道,「差不多就行了吧,還搞這麼多事~」
「難得你主動來找我,就是為了說這些無聊的事?」武明空睜開了緊閉的雙眼,掃了一眼頭頂的一枝花,懶散地打了個哈欠,伸出手打量着自己純白的手,「說吧,你又惹上什麼麻煩事了。
又或是,你又看上了什麼好玩的玩具了?」
「沒錯,我這次來,是想來和你,要一個人。」一枝花輕輕一躍,落在了地上,轉身嚴肅地說道,「他也是一個怪物,你應該有所耳聞。」
怪物……李餅嗎?
「你清楚,我不會答應你的。」武明空盯着一枝花,冷聲道,「我們做過約定,你不能干涉朝政,而李餅身為大理寺少卿,也算是官員。」
至於更深的原因,兩人心知肚明。
「我說的不是他,是另一隻貓。」一枝花料到了武明空會拒絕自己的請求,絲毫沒有吃驚,不緊不慢地提出了自己的要求,「我要的,是李餅的手下,應該只是個雜役吧,這也不行?」
武明空有些驚訝於一枝花的要求,如果只是一個人,一枝花根本沒有必要徵得她的意見,自己去抓就行了。
而他現在竟然來到了王宮求助,也就說明,他帶不走那隻貓。
「有點意思,我讓來俊臣去召他入宮好了,讓我也看看,你苦思冥想也要見到的人,長什麼樣子。」武明空輕輕擺手,毫不在意地說道,「到時候,在這裡,他就是待宰的羔羊,任你宰割,區區一個雜役而已,死了就死了吧。」
「他可沒那麼容易殺死。」一枝花瞄了一眼自己衣角的焦痕,沉聲道,「他的血的味道很特別,你也知道,至今為止我吃過了多少人,但只有他,我感受到了明顯的不同……」
就好比,雜糧與珍饈的差距,那隻小貓的血液,對一枝花來說,如同珍寶般閃耀。
回想起昨晚的血液,一枝花竟是忍不住舔了下嘴角,流出了口水。
只要再等一會,那些血液,就全部都是我的了!
可惜,武明空並沒有打算,將天音交給一枝花。
「來卿,讓李餅身邊的那隻小貓消失在我的視野里。」武明空雲淡風輕地,將天音的命運定型,「不要讓朕失望哦~」
本來,是打算在路上隨便找個地方解決掉的,不過,以抗旨為由,就地斬首,似乎也不錯。
來俊臣看着此情此景,不禁想到。
但天音遠比來俊臣想像的強大!
跳躍的電弧在天音手中匯聚,化為一桿長槍投出!剎那,雷霆貫穿了天際,轟鳴的雷聲,響徹了帝都!
「怪……怪物!」士兵們嚇得癱軟在地,地上的焦痕以及破碎的天花板,都在告訴他們,面前的這隻小貓,究竟有多大的破壞力和殺傷力!
這不是人可以對抗的敵人!
「你們知道逃跑的後果,對吧?」
冷清的聲音從背後傳來,督促着已經失去戰意的士兵,重新提起了利刃。
他們根本就是衝著天音來的!
李餅和郎將軍對視,默契地把手伸向了腰間的利刃。
「奉勸你們最好還是不要輕舉妄動,我知道你們驍勇善戰,所以,你們以為我只帶了這一點兵力嗎?」來俊臣冷笑着打了個響指,門外,密密麻麻的弓箭手,早已蓄勢待發,「只要你敢走出這個門,你們就必死無疑,本來我的目標只有這個怪物,不過能夠順便抓到黑羅剎,我真是太幸運了!」
話落,刺目的電光一閃即逝。
轟鳴的雷聲猶如萬千隻鳥不停鳴叫,帶着那湛藍的電光,穿透了來俊臣的胸膛。
「天……天音?」李餅抬起了頭,金色的瞳仁控制不住地顫抖。
郎百靈也呆立在了原地,沒有緩過神。
小貓爺,殺人了?陳拾張大了嘴巴,愣在了原地。
「如果你的目標只有我的話……說不定我還會放過你。」天音淡漠地抽出了手,手中匯聚的雷光不受控制地散去,疲憊感瞬間湧現。
來俊臣的身體倒在地上,天音的眼前,也變成了模糊的一片。
好睏……
「他,他殺了來大人,放箭!放箭!」
外界的喧囂,再也無法傳達到天音的耳中,連同身後焦急的呼喊,也被一併無視。
「等等!快閃開!」郎百靈抽出了腰間的利刃,向著天音衝去,卻被李餅拉住了手,「李大人?」
「來不及了。」李餅沉重地搖頭,緩緩說道。
箭雨,無情地墜落,刺穿了天音的身體。
剎那,時間靜止了。
炫目的白光充斥了天音的視線,面前,模糊的人影,發出了無奈的嘆息。
「誰?」天音下意識地向著那道人影伸出了手,問道。
「你可真會給我添麻煩,不過,你總算,找回一部分自我了。」模糊的人影拂過那被鮮血染紅的臉頰,打量着逐漸消失的虎紋,輕笑着打出了響指,「祝你旅行愉快。」
等——————————
來不及說話,天音的意識,徹底消散了。
一片黑暗之中,那輕靈的聲音,是那麼的悅耳。
「師傅!這裡有隻白貓!啊!他在流血啊!師傅!」一襲青衣的女子,小心翼翼地捧起了地上的白貓,遞給了身旁的男子。
藍發的男子從容不迫地用手指碰了碰天音的身體,笑道: 「沒事,小傷而已。」
彈指間,天音的傷勢已然消失不見。
「這隻貓,好像是妖怪呢。」另一名急躁的男子托着下巴,沉聲道,「不過很年輕的樣子,還沒成年吧……」
「哎?他是妖怪嗎?狗哥你怎麼看出來的?」女子端詳着懷中小貓的睡顏,親昵地蹭了蹭天音的面頰,「他好可愛啊,我們可以養他嗎?」
「如果清凝願意的話,就留下吧。」藍發男子寵溺地撫摸着清凝的頭髮,看向了天音,「這隻小貓,很特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