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落西山,小院前。
元舒伸了伸腿,出門搬磚的家人們也該回來了。
果然,小路的盡頭出現一道人影,那人見元舒坐在門外,揮了揮手,飛速地朝她跑來,那人背着個大藥箱,一晃一搖倒是跑得平穩。
看這速度,那必須得是元舒的大哥,元明遠。
一個繼元舒父親之後,第二個寵妹寵到人盡皆知的人。
元舒三四歲那會,別人家小孩蹦蹦跳跳,滿村子亂竄。元舒只會坐在一個地方默默發獃,明遠心疼自己家妹妹,出去玩都要帶着她。
村頭王家虎子指着她,還順口編了個順口溜嘲笑她是個傻子。正好被明遠聽到了,小心地把她放在一邊,拎起王小虎就摁在地上揍,她哥跟王小虎同歲,長得可比他高大許多,王小虎毫無反抗之力,無奈被揍得痛哭流涕,元舒看見王小虎鼻涕都吃到嘴裏去了,簡直不忍直視。
王小虎直認錯,不敢欺負元舒。
誰知,元明遠放過了王小虎,他卻跑回家告狀,他爹娘一聽,自家兒子這可惹了大禍,誰不知道元家一大家子護犢子,況且還有元大夫聲望擺在這邊,淮下村誰家沒受過元大夫的恩德,於是,王小虎又被揍了一頓:小孩子打架打輸了還有臉回家哭。
元舒聽說這事,連連感嘆,民風淳樸啊。
秉承着如此的家庭教育,十六歲的王小虎有着十二年的戰鬥經驗,成了遠近聞名的孩子王。
憑着她哥的一招先下手為強,打服了王小虎,元舒獲得了可以在百里十村橫着走的強橫地位。護犢子真是老元家值得流傳千年的良好品質啊。
元明遠跑到元舒面前,伸頭往院子里看了一眼,小心翼翼地從袖口掏出一個油紙包,塞到元舒的小挎包里:「小舒兒,我給你買的桂花糕,悄悄地吃,可別讓康康發現了。」
康康是元舒的三弟,大名元明康,今年六歲。是個愛吃的,一口一口把自己吃成大胖子,當然元舒覺得自己碗里的那些食物功不可沒,一人吃兩人份的餐,不胖才怪。也多虧是元家家境殷實,不然可不得讓他吃垮了。
元舒點點頭,往元明遠身後看了一眼。元明遠看到她的視線,摸摸她的頭,笑道:「爺爺在後面呢,回來的時候碰見村長了,村長說找爺爺談事。」
元舒朝着元明遠笑笑。
這時,一聲驚天動地的哭喊從院子里傳來:「大哥啊,你終於回來了,哇,娘打我兩頓了。」緊接着,一個球狀的飛快地從院子里滾出來。
元舒笑的更開心了,幸災樂禍。倒也不是說跟她三弟有仇,前世元舒是個孤兒,更別說有什麼兄弟姐妹了。此生,有一兄,一弟,倒是彌補了很多缺憾。
起初,元舒喜歡逗他弟弟,後來,就更喜歡了。
元明遠轉身,伸手接住了元明康,問道:「明康,你是不是又偷偷吃零嘴了?」
明康低着頭,一臉心虛。
見他這個表情,元明遠還有什麼不明白的,手指點着明康額頭直說活該:「我可救不了你,你得找爹。」
「找我幹嘛呢?」說著,一聲低沉渾厚,富有磁性的聲音穿**來。
元舒轉頭看去,只見一魁梧的男子站在不遠處,眼帶笑意,一手拎着個竹筐,一手拎着兩串獵物。
「哇,爹爹,娘親她打我。」元明康立馬轉身向父親撲去。
「明康。」一道溫柔又嚴肅的呵斥鑽進眾人的耳朵。
明康奔向父親的身軀一顫,回頭老老實實地站好。
只見一女子立在小院門口,簡單的一身淺色粗布衣衫,卻遮不住她身上的氣質,是元舒的娘親林氏。
「一家人擠門外幹啥呢,還不快進來。」林氏眉眼間染上柔意。
飯桌上,林氏掌勺,白灼小青菜,筍乾雞湯,炒肉片,一大盆白面饅頭,還有小米粥,這是元家人的晚飯。
爺爺跟村長有要緊事,趕在村長家吃飯,村長派了福子過來打了招呼。
福子名王福知,淮下這邊的口音知、子不分,福知福知,喊着變成了福子。喊着眾人便忘記了福子大名,還以為王福知大名是王福子。更有好事的,夫子夫子地喊,硬是喊出了秀才的酸朽味。
福子長得瘦小,七八歲的人跟五歲小娃差不多高,偏偏喜歡穿一身青衫長袍,像極了小孩偷穿大人衣服。雲舒覺得,福子這是學了他老師的做派,一板一眼。福子是附近這十個村子「唯一」的讀書人,當時村長領着福子三拜良師的故事還讓人津津樂道,費了老大勁,才讓福子拜了青雲縣屈指可數的秀才公江茂林。
按照尋常來說,小孩子等到開蒙年齡,去縣裡私塾,找那童生開蒙便足夠,等認了abc字,再拜秀才公為師,然後便能進行科考了。
雲舒認為這種做法放到現代,那不就是初中生教小學生,高中生教初中生嗎?這王福知另闢蹊徑,直接找高中生教小學生認字,那可不就讓眾人驚奇,畢竟之前也沒想過,還有這種操作。
那也畢竟,福子是村長唯一的大孫子,可不就心疼着,怎麼著也得給孫子安排個好前途,可憐天下父母心。
福子也爭氣,小小年紀,念了不少書,村裡人都說,這青雲山下百里十村,誰能有福子有出息,瞧他這進退有禮,以後中了秀才再中了舉人,怕是青雲縣都沒有與他相配的姑娘。
雲舒嗤笑,福子這七八歲的年紀,換做現代,才念小學,這還是祖國的小花朵,這麼早辣什麼手,摧什麼花。
要說讀書人,他大哥,滿屋子書,聽說都看了個七七八八,現在都跟着她爺爺研習醫術,可惜她大哥低調,不顯露於人群中。再者說,她弟弟元明康,三歲開蒙,雖然如今是個小胖子,看起來不太聰明,但也是開始念四書了。
在這窮鄉僻壤,醫術平平元爺爺,功夫了了元父,學習不行元明遠,不太聰明元明康,再加上平平無奇林氏,誰能信這是普通來曆元家人呢。
反正元舒不信。
用了晚飯,雲舒回房間休息。元舒忘了自己腿腳正常的事,忘了跟家人說,大步大步走出了飯廳。眾人皆在討論村長的重要事。
唯有明康,吃完飯,蹲在雞窩旁餵雞,只覺得一陣風吹過,明康抬頭,睜大了雙眼,目瞪口呆說不出話來:」姐……姐……走的好快……」
明康又忙不及站起來,然而體型太過圓潤,摔了個大馬趴,趕緊爬起來,連滾帶爬跑進飯廳……